雾,满是潮湿,带着淡淡的咸味儿,掀起了褚迟的裙摆,柔软的布料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的小腿。
头顶的光亮随着他们的前行忽亮忽暗,橘黄得彻底,这个世界上仿佛再也没有别的色彩,而他们正骑过一轮又一轮圆日。
蝉叫得太大声了,世界静得不可思议。
“我真是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。”褚迟忽然喟叹。
前面的男人回过些头,看了她一眼,又转了回去看路:“什么感觉?”
“随便我说什么都可以的感觉,”她说,“世界属于我的感觉。”
是的。世界属于我。
在这样静谧而没有人声的地方,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。
前行也失去了意义。
每次从这条路往家走的时候,她都会被巨大的寂静包裹起来,风就像是河流,而她是河床之中一块顽固的石头,流水一样的风潺潺地绕过她像下游奔去。
四周是山,她是石头。四周是海,她也是石头。
这样似乎就能原谅自己在尘沙之中被裹挟着,无论如何旋转也仍旧渺小了。
“那我呢?”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她说世界属于她,那这个时候骑车载她的自己,在此时这个无人旁观的场景之中,又扮演了什么角色?
“你……”褚迟收住了声音。
“世界也属于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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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珩书眯眼感受着风。
这个时候,也许真正暧昧的说法是……“你也属于我”之类的话吧。
“反正在我心里……世界总会属于你的。”褚迟清越的声音在他身后咧咧响起。
单车在柏油路面上前行着,轮子转得看不清影。
回应她的是男人一声低低的笑。
但是这个答案,似乎才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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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种时刻里,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。漫长是瞬间,瞬间则令人留恋。
“怎么觉得今天骑车比我平时骑摩托用的时间还少。”褚迟歪头看着简珩书支起脚蹬子,自言自语道。
面前男人对此很不熟练,双手从车把上拿下来后反复弹灰,大概是嫌脏。
看得褚迟忍不住想要笑。
这样的简珩书既熟悉又陌生,叫人觉得很新鲜。
“所以你住哪啊?”褚迟问。
“在……”瞧着近在咫尺的上了年头的旧小区,又想起来王秘书给自己找的精装大平层,简珩书的话头忽然刹住。
“嗯?”
而褚迟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“就,还……没找到。”简珩书说完,还点了下头。仿佛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而自我肯定一下。“我这几天都住酒店。”
“啊,酒店啊……”褚迟其实也对金钱没什么概念,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拉拢简珩书住到自己边上。
那什么,反正苏明的事情都解释了,他俩没准可以那个……
旧情复燃一下。
“哦,不是,钟点房。”简珩书忽然改口。
毕竟,酒店是不是太贵了?可是钟点房便宜吗?
他忽然有些为难。万一钟点房比酒店还贵怎么办?
在他对面的褚迟却睁着两只眼睛,比他更茫然:“钟点房?那是什么?”
“……”简珩书沉默了一下,“那就好。”
细想一下,好像哪里有问题,但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了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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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同昨晚一样,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天花板灰墁的矮楼房。光秃的灯泡闪烁着,抬眼一看,也不是因为电路老化,而是很多只灰黄灰黄的蛾子在朝着灯芯乱撞。
“要不要进去坐坐?”褚迟蹲下去,在门口的地毯下翻出来了自己的家门钥匙。
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静了片刻:“……不是说了,钥匙收好吗?”
“这个……”褚迟摸了摸后颈,有些无赖地笑了,“没事,只有你知道钥匙在这里。”
她蹲在地上,双手支着下巴,仰起脸来看简珩书。钥匙被随意勾在食指上,一晃一晃的。
被她注视的男人目光躲闪了一下,语气有些犹豫:“只……有我啊,那……下次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