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悯一眯眼,道:“什么?”
素来风道:“经过扶摇会以及三日前发生的事,尧金牙行已不可能再置身事外。那位仙君必然有所行动,魔域之外,尽数于仙门掌控。”
时悯道:“不必你说,我能预料。”
肃来风又道:“好在姑娘如今七魄归体,气息已大变,仙门若想再找你还需费些功夫。九叶无忧花也能替你引开注意,机会仍在你手中。”他低低一咳,再抬眼时,神色变得严肃,“时悯姑娘,此行保重。”
时悯笑了笑,道:“放心,有肃大当家在背后精心谋划,我么,就做我该做的事。”
肃来风眉眼沉沉,手掌一翻,出现一副封宝册,朝时悯递去。
“里面的宝物,或许会派上用场。”
时悯接过收起来,道:“我便不客气了。”她摆摆手走出亭子,示意初蒙跟上。
亭内再次传来声音:“他醒了,你走之前,真的不去看一眼吗?”
时悯脚步停顿,道:“既然他不记得我了,何需多此一举?”
素来风长长呼出一口气,目送时悯离去,一抹黑影飘到他身旁。
影缺看着时悯的身影消失于院门,道:“来风,现在的她,还能像以前一样杀伐果断吗?”
肃来风道:“人类之所以与妖、魔不同,便是她们的魂魄主宰七情六欲。我亦是不知,这究竟是好是坏。”
影缺摩挲下颌,道:“朔溟变成真正的魔后失去了部分记忆,而她却多了朔溟失去的东西。我真好奇怪,他们若是再见面,会是怎样。”
素来风咳嗽着站起身,重新撑伞,消失前留下最后的声音:“四方魔域只剩最后一域,走吧,成败在此一举。”
影缺站在亭下,抬头望向黄澄澄的天。
两百年过去,终于快了。
时悯和初蒙轻装出发,从魔宫一角离去。
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,时悯向四周眺望,远方的阎罗殿此刻安静无声。
她收回视线,道:“初蒙,我们回魍魉河畔。”
初蒙瞥一眼时悯注视的方向,道:“姑娘,我们就这样走了?”
时悯道:“这里的事已经办完,难道你还想留下?金蟾大王还在等着我们去云阶月地接回金耀。”
提起金耀,初蒙不禁噤了声,颔首应是。
二人离开阎罗域,到达虚渊河渡口乘船。
初蒙身为妖,乘坐妖骨船依旧出现不适,只是他意志坚定不愿表露出来。
时悯朝他看去,见他掏出长乐给他制备的药丸,吞下一粒,道:“姑娘不必迁就,我服下药便好。”
时悯道:“无妨,为难你了。”
初蒙垂下头,缓缓陷入睡眠。
时悯望着船下张牙舞爪的混沌之气,暗暗叹息。
船上陆续坐满了从森罗域逃离的魔罗,妖骨船行驶于虚渊河上,偶尔听见细微的撞击声,那是河中的白骨在作响。
时悯耳畔仿佛响起熟悉的声音。
“那是魔的白骨……可怜的魔罗掉入虚渊河……只剩一具白骨……”
她的心仿佛被揪起蹂躏,身体发出痛苦的哀鸣。
时悯咬住牙,听不见周遭的声音,脑海里只剩过去有关朔溟的记忆。
“我不是魔君……”
“我们持命令行事……”
“你不杀我……”
她仿佛也受到了妖骨船的诅咒,越是深入虚渊河,心中越是涌动出无数情绪。
时悯紧紧攥住胸口前的衣衫,指尖用力而发白,指甲快要掐入肉里。
额角上不断冒出虚汗,呼吸愈发沉重。
她怎么也没有想过,抛弃朔溟,利用朔溟,会得到这般惩治。
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慕,变成一支利刃,狠狠地插入她的心脏。
“你知道的……”朔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。
“我知道的……”时悯轻声低喃。
时悯知道,她当然知道。
在九死一生的扶摇会上,朔溟不顾暴露身份也要救她离开。
在修罗域遇上杀手埋伏,朔溟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想要帮她。
在阎罗魔宫被魔兵围剿,朔溟替她挡去攻势维护她的功德……
这样的朔溟,时悯看在眼里,又怎会无动于衷。
心口仿若流下鲜血,既是朔溟的,也是时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