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中的木板。想想人。空有百物之灵。却常常干着弃本逐末的事情。”
“此话有些意思。这是将军说的么。未免有失偏颇罢。”小月问道。
“将军不但说过这些。我们在此地安顿下來之后。他时时反躬自省。对自己。也是毫不留情。”
“他常说。一事当先。他自己也逃不过这个本末倒置的毛病。他做为公子扶苏的至交。眼见着公子被害至死。他本该站出來。哪怕把那三条计策随便行上一条。恐怕始皇帝打下的江山也不会就这样快。就土崩瓦解。但是后來将军对我们说。当时他把什么都忘了。只在想着。公子是皇帝至亲。尚且不反抗。我一个属臣。冒然行事。别人会如何看我。事成倒罢。事不成。岂不是一片好心扔在了雪地里。却不知。公子一死。死的不是公子。而是大秦的万里江山、死的是大秦百姓本该有的平安日子。也是我蒙恬一家的平安日子呀。有时将军想至深夜。会突然发笑。说。‘我想我。最后我害我。自作自受。我若不想我。怎会我害我。’我们听了都不解其意。可是将军却不再对我们解释。”
听似忙乱之语。可是我却听懂了。
其实那位扶苏公子。在大事当前。何尝不是先想到了自己。也许他根本沒來得及想想国家。就冲动地提剑自刎了。
他近乎完美的倒下了。
身后。陈胜吴广、巨鹿之战、楚汉之争、鸿门之宴、垓下之围、指鹿为马、暗渡陈仓……一个个千古相传的经典。又分别代表着多少的生离死别。生灵涂炭和山河凋敝呢。
夜深。主人相约明日。相继打着哈欠离开。我与小月被安置于一室。听着她均匀的呼吸。我却沒有睡着。
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小村。果真是安安静静。静得让人可以从从容容地用思绪勾勒一幅清晰的图画。不担心被突然出现的人声搅乱。
也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。一位苍老的将军站于山巅。久久凝望着北方。有两只从故地带來的小狐。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脚边。
遥远的大秦帝国。就算他站在最高的山峰之上。也再看不到了。那里的金戈铁马、刀枪鸣响、战旗漫卷。甚至是夜半的更漏之声犹在耳边。仿佛一抬脚便能回到那个地方。
可是。他再也回不去了。
阮师刀。安零刀。一把砍胡亥、一把砍赵高。一定快意无比。
但是现在。他把它们握在手上。连挥舞的力气都沒有了。
他还是那个率领着三十万步兵。击溃了匈奴來无影去无踪的铁骑。让他们十年不知道弯弓射箭是什么滋味的蒙恬吗。
他还是那个蒙恬吗。不是。可是昔日伴着自己杀敌无数的宝刀。不是明明白白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吗。
小狐抬头看着他。它们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它们只知道跟着这个沒脾气的老者。是安全的。
他所为之奋斗的庞大的帝国。铁蹄踏进草原、抵达东海之滨。西至雪山。不曾被任何一个敌人打败。齐沒有把它打败。楚沒有把它打败。燕沒有把它打败。韩沒有把它打败。但是。一纸伪造的诏书。就把它打败了。
他举起手中的阮师刀。它的鞘中微微的颤鸣。似有不甘。肖起他。可以轻易斩断那位使者举着诏书的手臂。
就算是烧火棍。挑起一团柴火。也能烧掉那页误国的假诏。可惜。阮师刀。
跟在他身边的人。跟了他从南。又越过了茫茫大海。现在。他让他们离开了。因为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。这样的倒下。像一头再沒有气力拉犁的老牛。真的不是他想过多次的死法。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。自己这最后的一幕。于是。他打发他们走了。并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们。从此不要再回來。
在打发他们走之前。按照长序。给他们配了姻缘。这样就不会寂寞了。他懂得寂寞的滋味。何必让后辈人再次品尝这种滋味呢。也许在他死后的许多年后。这座荒岛上就会变得生机四溢。
他慢慢地从山上走下來。回到了自己的石屋。颤微微地把阮师刀、安零刀塞在了石灶的灶口。就让它们当烧火棍吧。也许还有些用处。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房顶。那里有个向北的阁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