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蚁新醅酒, 红泥小火炉。
岑寂的风漂浮过层层叠叠的砖红宫墙,点染上枝头的红梅,越发触目惊心地呼啸。
梵婴轻轻打开窗户, 沉沉的眼眸含笑望着窗外一点点雪白坠落人间。
她轻轻哈了口气,那一口白气便融入了无边的雪意之中。
梵婴对着桌案对面的人道:“王兄, 下雪了。”
梵识意原本凝望在奏折上,好不容易平静下的红色眼眸, 迷茫地望向她, 随后眼睫一颤,恍惚道:“是啊。”
下雪了。
那么今日, 原本是他给她定下的死期。
后来又变成自己解除心魔的最后期限。
再后来,他又将这定为了分别之日, 即, 他的归期。
但他渐渐没了信心,自己能否对抗这心魔,可是,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。
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此沉沦也没什么。
既然如此,何必在她身上挣扎, 不如由她驱策......
“王兄, 你还记不记得,三个月前, 你还想杀了我?”她的声音打断了他,莞尔的脸让他觉得一阵温暖。
他也跟着轻轻地笑了笑。
只不过只有他知道, 这其中的挣扎。
“时间过得真快啊——”她仰起脸, 阳光毫无遮挡地落在她眉眼之间,“距离的当年的事情,已经过去了好多年, 不知道这三个月,王兄还记不记得?”
果不其然,梵识意赤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浓烈的抗拒:“你不是说你想出宫去吗,明天,我带你出宫,好不好?”
他不愿意提及他那可怜的早就被遗忘了的姐姐。梵婴在心中轻笑一声。事已至此,还抱有可悲的愧疚和辜负感......
真是懦夫。
梵婴不轻不重地叹口气。
虽是兄弟,还不如自己一个外人和薛行吟更像。
酒咕噜咕噜地在火焰上滚动,梵婴打破了这片沉寂:“喝杯酒暖暖吧,王兄。”
她哪里看不出梵识意这点最后自以为是的慈悲心。
他多半是会在今天解开心魔,然后明日带她出宫,让她彻底成为这宫墙外的芸芸众生的一员,以免再成为祸害。
梵婴看着梵识意接过杯子,一口一口饮酒。
然后,在她温和的注视之中,一点点意识变得朦胧。
他恍惚地眨了眨眼,雾气遍布的视线中,是她看不清的脸。
他甚至伸出了手,要握住些什么。
但还是失重一般坠入昏睡。
“殿下。”沙哑的声音从梵婴身后传来。
梵婴在转身的前一刹那,神色从含笑变得孤冷。
苏怜看到这熟悉的薄情的神情,浑身的血液反而渐渐沸腾。
多么令人有安全感的表情——
她果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他,不是吗?
梵婴却并不先开口,而是注视着他,眼神渐渐染上一丝兴味:“你胆子很大。”
他恰逢时宜地跪下,以习惯了的卑弱姿态,语气却说不出的强势:“臣是来救陛下的。”
她抬起脚,轻轻勾起他的下颌。
他睁开眼睛,任由她的目光逡巡一遍。
“孤倒是不记得有你这号人。”
他生得清丽,却笑得艳靡:“但陛下,还是相信我了,不是吗?”
她忽的笑了:“哦?你可知道,我如今不过是个废帝,而他才是真正的摄政王?”
他知晓自己安全了。他垂眸,扫过昏睡在地的梵识意,心中是变态的快感。
他甚至有不可控制的欲望产生,想就在这里,在梵识意面前——
就当是一报还一报。
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,他无法近得梵婴半寸,只能嫉妒得发狂,看着梵识意被她照拂,甚至还对她耍性子。
那如今,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呢?
轮到他了。
只可惜梵识意昏了,看不见她此刻全心全意注视着他的面容。
他喉头一动,冷静而不带任何侵略性的目光看向梵婴:“不,他不配。”
梵婴总算明确了,这人的确是对梵识意有着奇怪的敌意。
“我会让您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上。”他说道。
梵婴在雪光照拂下看着这张柔弱美丽的面容:“哦?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爱您。”他毫不犹豫。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他依旧跪在地上,渴慕地看着她,甚至手指轻颤地握住她搭在他下颌上的足尖。
像是立刻要渴死的人遇见甘霖蜜果,这张洛神般的脸上染上浓重的欲念色彩。
梵婴轻轻勾了下唇:“哦?就凭你?”
他很明白她的意思。她一语双关——就凭他,能够帮她?就凭他,也配肖想她?
但即便如此,他也还是说出了下一句话:“当然可以。”
“梵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