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丰带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,对着同来的三两下属比划了个手势,自己跟上了那两个孩子的脚步。 从田垄往高处的村寨台地上走,没走出多远,他便看到在树下坐着个文士,周边围了一群孩童。 还有些荷锄务工路上停下在旁的,也驻足在了外圈。 因田丰的打扮看起来更像是个行脚商人,也没显得有多起眼。 越过前头那些孩童的脑袋,他见那文士将手中的大开页的乐平侯纸展开在了膝上。 看起来,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“月报”。 虽说这两年间乐平侯纸对外销售的也不在少数,但着实少有这种规格的。 然而田丰朝着周遭看了一圈,却见这些孩童对此习以为常。 其中一个活跃些的更是朝着那文士说道:“常从事,把九月刊上的杂谈趣事说给我们听听吧!” 他身旁的成年人似乎是他的父亲,拍了一把他的肩头,“念什么杂谈,听听农学的部分。” 那孩子当即嘀咕道:“您今年的地都种差不多了,少惦记一期农学又没事。” 这话一出,顿时引来了周边一群同伴的响应。 让一旁的田丰在意的,倒不是这所谓的杂谈和农学,而是这孩子对居中这位文士的称呼。 能被称为从事的,大概率就是乔琰的州牧属官。 只可惜乔琰擢拔的人手中有相当一部分,在任职之前并没有什么特别显著的名声,这位的姓氏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,这就让田丰暂时猜不出他的来历了。 所以他也自然不知道,对方便是上党郡从事常林。 相应的,常林也未曾留意于人群中多了个从冀州方向来的重要人物。 他承担着督查上党郡事务的责任,到如今已有两年。 彼时对他的任命,也代表着乔琰对流入并州民众的看重。 不过常林本人处理庶务的能力并不差,还能在闲时给这些上党郡村落中的孩童读一读收到的乐平月报。 现在收到的这一份正是九月刊。 那些孩子喜欢月报上趣事杂实不奇怪。 在绝大多数人并未接受过教育的情况下,相比起晦涩难懂的文章,当然还是故事更能让人读懂,不过这份月刊上的杂谈板块有些特殊,常林斟酌了一番还是说道:“我们这次按顺序来。” 按顺序归按顺序,对这些有新鲜玩意可听的孩童来说,能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内容,已足够他们觉得满足了。 他们又哪里会有什么意见。 何况乐平月报这东西,在蔡昭姬对其规划内容渐入佳境后,越发考虑到了推广的普适性。 虽说从识字的角度来说,能通读这份月报的绝不可能是在乡间田地上活动的这些孩童,但考虑到月报还起到了消息口耳相传的作用,为舆论战和文化入侵铺垫,月报在内容体裁上就需要让人逐渐形成一种认知—— 即便是 不认得两个字的农人也可以通过旁人的转述理解报纸上的内容, 即便是孩童也可以理解到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。 这就是蔡昭姬想要达成的目的。 在这种趋势之下, 除却常林这种本身就是闲来无事才来当个读报员的,不乏有原本想通过举孝廉之法养名望的,改为通过给乡邻读报来累积出仕之前的名声。 乔琰已久不在并州,对这种趋势未有耳闻,替她坐镇后方的戏志才陆苑等人却知道,只是想到读报至今也还没产生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才,便没打算跟她汇报。 但能否获得更进一步的变革姑且不论,常林此时已同这些乡人说起了文学板块的内容。 其上写着一首五言诗歌,出自蔡邕的手笔,名为翠鸟诗。 这是一首对孩子来说也不难理解的诗歌。 “翠鸟时来集,振翼修容形。回顾生碧色,动摇扬缥青。”这等形象的描写,并不难让人想象出一副鸟落枝头抖擞形容的模样。 而对心性相对来说还算天真的孩子来说,这也是一首写出了美好结局的诗歌。 在随后的诗句中写道,翠鸟脱离开了捕猎者的弓箭,来到了君子的庭院,驯良的心得到了君子的庇护,在此地雌雄平安,长命百岁。 因着常林的逐字逐句引导念诵,这些孩子也跟着念叨了起来。 “幸脱虞人机,得亲君子庭。” “驯心托君素,雌雄保百龄。”① 为了防止自己显得过于不合群,而被看出什么端倪来,田丰也跟着在念。 只是他念着念着隐约想起,这好像不是一首蔡邕在最近才写出来的诗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