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世恩一头倒在干草上,无声沉思。
冯保被郎中抹药,同样一声未吭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,碰撞后好像威力外泄,外面站着的校尉们头越来越低。
这间地牢有两尺露在地面,外面的阳光还能照进来一点点。
校尉们十分迅速,蹭蹭把干草收拾掉,抬进来两张床,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子,两床新被。
床前各有个大书桌,一个太师椅,地下放了四个炭盆。
不一会,桌上各摆了十道菜。
刘守有和徐爵低头站到中间,“冯公公,小侯爷,两位还有什么吩咐!?卑职一定做到。”
这次换做冯保面无表情的倒在床上。宋世恩摆摆手,两人如蒙大赫,立刻低头屁股向外离开。
两人为什么不提出‘分居’?
刘守有为什么不把两人分开安置?
废话,皇帝的这点意思也领悟不到,在朝廷也混不下去。
……
禁宫两位主官进入休眠状态,外面的热闹被太后和张居正压了下来。
皇帝已经处置了两人,百官也没有继续多事。
但这个小小的波澜,在高层心里却是滔天巨浪。
皇帝亲政了,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张居正的自辩,而是直接杀向內相,呃~都知道某人只是捎带。
没有司礼监的御批,大明朝廷将会停摆五天。
因为一个太监而停朝的大明,谁会接受呢?
万历像是无所事事一样,照例到文华殿听课。
“……躬自厚而薄责于人,做一个君子,重要的是要严格地要求和责备自己,而对人则采取宽容的态度,在责备和批评别人的时候应该尽量能够做到和缓宽厚。出自《论语·卫灵公》躬自厚而薄责于人,则远怨矣。陛下,午时该用膳了,今日讲学到此为止。”
“是,辛苦了,谢潘师傅!”
皇帝走出偏殿,直入正中大殿,竟然没人,扭头望了望首辅公房,沉默地返回后宫。
这边首辅公房内齐齐整整坐了一圈六部尚书侍郎,没有一人到外面请皇帝留下来。
潘晟进入屋里,朝大伙摇摇头,“陛下与往常一样,没有丝毫改变。”
张居正一直在批阅奏折,从书桌后面抬起头来,没有任何情绪,“都散了吧,五天时间,又没什么特别的诏书下达。”
众人三三两两离去,只剩下内阁三人,张四维和申时行面面相觑,也准备离开。
张居正的声音又传来,“子维,清丈开始,到处缺官,让各衙找找,看谁愿意去地方锻炼两年。”
舔狗慌忙行礼称是。
张居正挥挥手,不再言语。
……
宋世恩倒是没觉得有多少无聊,听着冯保一声一声的哼唧,四仰八叉的得躺了一天。
第二天,陪着两人蹲狱的又来了一个,张鲸。
当然不敢进屋,过道里与季五、徐爵一起坐到了干草堆中。
冯公公的疼痛大概才泛出来,一天哼哼,宋世恩依旧沉默,吃了睡,睡了吃。
第三天晚上,冯公公觉得无聊了,让刘守有拿进来一个古琴。
看一个老阉人弹琴,实在违和别扭。
闭上眼睛听,又是一种享受。
第四天下午,宋世恩让外面拿来一个二胡和笛子。
两人互不搭理三天,开始斗法。
冯保的琴声太古典,听一两次还可以,听多了一股幽怨。
妈耶,一个老太监幽怨……
想想都不寒而栗,鸡皮疙瘩都了一地。
只要他一动手,宋世恩就拉二胡、一动手就拉二胡……
二胡的悲伤的曲子实在太多了。
冯保突然放弃了较劲,仔细听了起来。
宋世恩瞬间觉得无聊,这回合算自己输了。
……
胜负已分,那就把这地牢换个气氛吧。
拿过笛子,试了试音调,吹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曲子。
流畅的音声与规整的节奏,很是动听。
吹到一半就停了,好长时间没碰,一直走调,重来~
同样的曲子,似晓风低拂柳梢,又宛如一股清泉在身上缓缓流过……
宋世恩自己都说不出的舒服、清爽、还有豪气,干脆连吹了两遍。
“宋提督竟然把普庵大德禅师的释谈章名曲普庵咒,改的如此灵动,有高山流水的韵味。冯某听过五种变法,这是最动听的一种,与琴合奏应该更好听。”
……
冯保终于开口了,像是换了一个人,与之前的暴躁、易怒的形象完全不符,转而一身沉稳的威严。
红嘟嘟的脸蛋本来就肥圆,再加上肿了,特别有喜感。
手指断断续续在身前的琴上扒拉了几次,最后完美得给复制出来。
宋世恩眼珠子差点崩出来,我靠,牛逼,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