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府左等右等不见白益,于是准备走副策,将麻药的罪状栽赃嫁祸到他们身上。此时却听见外面仆役高声通报:“白氏武馆白益携武当崔元亨道长,少林长短师傅请见~” 仆役的声音有些奇怪,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,不过知府没放在心上。 人群听到三人前来,都是屏息以待。 知府微微一笑,“终究是坐不住了。”随即大声道:“准!” 仆役通报一声,只见三人依次进来,吓了众人一跳。 你道为何? 这三人一改平日装束,统一的那是披麻戴孝,身着丧服,最缺德过分的莫过于长短,不知这秃驴从哪找了个招魂幡,顶在自己的梢子棍上,一路招摇过市,大摇大摆地进了府署。 没等知府张嘴,长短大喝一声,噗通跪倒在石砖上,哭天喊地道:“我佛慈悲啊~白氏武馆二十七条人命~天丧气的业孽啊~” 随即一本正经地以洪亮的嗓音念道:“南无阿弥多婆夜,哆他伽多夜,哆地夜他,阿弥利都婆毗,阿弥利多,悉耽婆毗,阿弥唎哆,毗迦兰帝,阿弥唎哆,毗迦兰多,伽弥腻,伽伽那,枳多迦利,娑婆诃......” 崔元亨站在后面,红着脸以蚊子般的声音跟着念道:“太上敕令,超汝孤魂,鬼魅一切,四生沾恩。有头者超,无头者升,枪诛刀杀,跳水悬绳......明死......暗死......不行,念不下去了。” 本来声音就小得听不见,最后一句根本没入第二个人的耳朵。 反观长短的往生咒,越念越起劲,念完梵文版本,扯起嗓子开始鬼哭狼嚎译文版本,后来崔元亨干脆放弃念诵,专心看他表演。 好容易念完,长短吸溜一下鼻子,手抹眼泪道:“天可怜见,馆主家眷远游,然而一众弟子死于非命,实乃飞来横祸。贫僧与崔施主此番虽是潦草,亦乃一番心意,若有唐突之处,知府大人见谅。” 一番话说完,右手使劲抖了抖招魂幡,大太阳底下却发现上面字样的墨迹还没干。 旁边几个不厚道的武师憋不住笑,又不好发作,只能塞在嗓子眼里,红着脖子听上去简直是猪哼哼。 瞎子才看不出这仨人是来砸场子的,这一个借题发挥分明是在折腾知府。 没见过招魂超度超到别人院子里去的,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很值得推敲了...... 孙巍想起白益一直以来拐弯抹角的行为,恍然大悟,悄么声地对后面暗示少安毋躁。 知府眼角抽抽着说道:“高僧乃是菩萨心肠,本府深感佩服。” 这时白益上前一步,威仪庄重,头缠麻布也不能掩盖住哀伤底下的怒容,不由得让众人侧目。 “知府大人,各位,”他向着院子内的所有人抱拳道,“白某今日前来,只为两件事。其一,各位想必也知道武馆的惨剧,今天白某戴孝,便是要为满院弟子讨个公道!”说话时眼睛不放过知府,人群里的孙巍老神在在地将一切收在眼底,拈着胡须盯着知府。 “其二,”他顿了一顿,继续说道,“各位或许也猜到了,武馆之事,与毒品麻药勾当脱不开干系。今天各位在场,白某便挑明了说......” 知府神色如常,招手对仆役道:“把刀客给我叫来,别让他露脸。” 白益继续道:“白某不才,早些时日各位还在追踪百面优伶时,我便已经发现毒品生意的蛛丝马迹。当时优伶要紧,故而只是叫弟子暗中追查,岂料惹火上身。” 他一抬手,丢出来一个袋子,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个人头,认出来的都是倒吸一口凉气。 “城东的张爷,正是麻药毒品的头目!” 此言一出,人群皆是耸动,只有几人安坐如山,暗暗品味这句话里面的意思,其中就有孙巍。 知府暗自冷笑着看着地上的头颅,却不顾白益私自仇杀无视王法。 如此看来,张爷还是把自己供出去了。 后果承担不起,所以双方都不敢撕破脸,此时明话就要反着说。 知府坐在椅子上,表情骇然,睁大眼说道:“本府从未听说过传闻,果真是他所为?” 白益应声道:“自然,他声称全为自己所做。”最后四个字,咬得格外重。 “果真如此?三思啊......白大侠莫要错怪。” “果真如此。” 气温似乎降了些,明明是五月份的好天气,长短却有些刺骨,他皱眉,手里的招魂幡因为寒颤抖了一下。 顺着杀气寻过去,眼里便瞧见了那顶若隐若现的斗笠,暗藏在屋檐的阴影下,遮住主人眼中的寒光。 刀客冲长短笑了笑,手里的唐刀却随时准备出鞘。 三人此番前来,只求撇清嫌疑,免得知府反咬一口。 至于当众揭穿......脑子不傻的都明白这是痴人说梦。 长短的闹剧貌似也没能恶心到知府,只是在有心人脑海里留了个根。明知罪魁祸首近在眼前,却不能行动的感觉十分憋屈。 此刻他手握梢子,知府距离自己仅有十步之遥。 这时师爷突然从厅堂内走了出来,令人意外的是,他此刻也身着丧服。 师爷首先对着知府鞠躬:“白氏武馆乃是为民捐躯,理应由官府祭奠,”随即转身面对所有宾客,“白氏武馆之惨祸,绝非一人之责任,大家同气连枝,岂可独善其身?”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都是下意识地点头,师爷随即走到白益面前,“馆主,还请让各位一同去贵馆吊唁,以尽心意。” 说罢,向着白益伸手致敬,面容和蔼,十分友好,仿佛真的是同仇敌忾。知府立刻站起身一并说道:“正当如此!官民一心,兵侠通力,安有不克之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