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走了三个来小时的夜路才赶到的,半夜开始走,那是只有路灯却没有人的一路,漫无尽头。贝贝工作的地方在市郊,离市区不是一般的远,晚上六点不到便没有公交车了,原也没预料有人会徒步走进山来。但是彭程等不了第二天了,他知道她打完电话怕是人就傻了,所以小敏刚一走出门,他便套上裤子,也出门了。 一路上,他担心透了,还在床上的时候,小伙子便一直没法儿淡定,草草的交了枪,就盼着小敏快点回家。小敏平时总是干完就走,偏偏今天,她还非要睡了一会儿,这会儿越往山里赶,彭程便越觉得心慌起来,想着贝贝搞不好已经做了傻事了,他感觉不寒而栗,他有些后悔,后悔很多事情,现在许是都无法改变了。 他清楚的记得和薛姨那档子事儿败露的那天,贝贝憋憋屈屈看着他,然后跑到厨房打开煤气的样子。一辈子也忘不了,他知道他一辈子也忘不了,他拧紧了煤气,低头看着她,她哭丧的脸,脸颊却微微泛红,只是眼里,她眼里的绝望让他害怕,他记得自己拽着贝贝的胳膊,抱着她往外间走时,她仍目不转睛的死盯着那个煤气的开关。她一句话也不说,自己稍一松手她便又冲过去,拧开那开关,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有。 想到这里,彭程顿觉得后脊梁凉风飕飕,脚下的步子更快了。 —— 贝贝到底在什么位置,彭程是不太清楚的,他只是听说过,从来也没去过。沿着去山里的那条大道走,总之一定是对的,贝贝说那个地方,只要一直沿着公路往山里走就能看见了。她说能看见整面大山都占满了,连带着盘山而上的雪道,想不看见都难,于是乎彭程便像只不记道的瞎猫,只顺着自己心里的方向去了。 沿着路走,小伙子颇有些阿甘的执拗,他几乎没有一点儿怀疑,越走越快,一条大道不需要拐弯,只要时间够了,时间还距离,走了两个多小时,他看见大山上的那一排醒目的大字,和蜿蜒而下的雪道。 —— 彭程乐坏了,他朝着银光闪闪的大字兴奋的跑了起来,就要见到贝贝了,这让他两个小时奋力的倒腾有了意义。 小敏临走的时候拿走了他的手机,那电话屏已经摔得不亮了,小敏却也没敢给他留下。她什么都没说,彭程也没敢多问,只光溜溜的躺在床上,看着小敏把胸罩裤衩都穿好了,又从包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梳子,把头发拢了起来,然后她拿起自己的手机,微笑着扔进包里。 彭程长吁了一口气,心里当下就落地了。 本来他是想好了小敏一走,就给贝贝打电话的,现在看来让党国看出自己的卧底身份了,小敏把发情报的家伙都给收走了。正蒙圈着合计怎么办呢!小敏又拎起了彭程的裤子,小伙子忙就喊到:“你拿我裤子干啥?” “呵呵。”小敏冷冷的笑了,狭长的眼睛半昧着很有味道:“我不要裤子,我是拿钱。”少顷彭程兜里仅有的十块钱被翻了出来。 “我觉得你应该给我留点买烟钱。”看见那十块钱,彭程很坦诚的又说,他顾不着自己衣衫不整,也没有挂窗帘的尴尬,站起来,拦住了小敏往兜里揣钱的手。 四目相对的时候,小敏似乎想明白了什么,便又把十块钱揣回彭程的兜里,微笑了一下走了。 —— 屋子的大门关上了,咔哒一声。 彭程打开电视,快十二点了,这个时间还能有什么正经节目,还有些电视剧也是些老掉牙的热播烂剧,他当年都没有仔细看过,现在还看来做什么。那些治疗不孕不育,性功能不强的广告这个时间都不再播了,百无聊赖的彭程看了会儿纪录频道,一切都向着即将睡着的方向进行着。 外面的月光浓稠了,粘粘糊糊的涌进屋子里,电视机的声音越来越小,那东西似乎是相处久了,更懂得主家的心思。突然,床板发出痛苦的声音,彭程坐了起来,他开始穿衣服,穿完衣服开始穿裤子,然后袜子和鞋,接着他没关电视,跳下床,摔上大门走了。 小伙子在午夜的冷风里被吹得头皮刷凉,只是脚下的步子不曾停过,他列的列的撇愣着腿,一步紧似一步,十块钱是绝不够打车到贝贝工作的地方的,他必须用腿量过去。 那就量过去好了,一丝的忧郁都没有,打定了主意,走。 —— 现如今手机被拿走的弊病终于又出现了,滑雪场,他是看见了,可是它近在眼前,却远在天边,那地方不在路边儿,他要怎么过去呢? 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