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一时也忘记了逢迎敷衍。便在当地里定定的站着。颔首垂目不置可否。
到底是他又起了话头打破这尴尬:“怎么。宣妃就打算跟朕这么一坐一立的过一晚上么。”声息是平和的。旋即缓停。“也不招呼朕一下。”
最后这一落声不是怨怪。是带着些孩子气的赌气与撒娇。
我心头略舒。虽然早已与他剑走偏锋注定做不得除去逢迎之外的温柔情态。但这一刻还是沒忍住心头一柔。须臾的时间不动声色叹了口气。我抬步又凑了几步上前去。略有生涩的为他将外披退下。
他感知到了我指尖的僵硬。眉宇渐渐聚拢一处。看得出是在强自按捺什么。又坚持了片刻之后。他终于不愿继续这尴尬的氛围:“行了不用了。”肩膀一甩便将身子离了我去。“朕自己來。”中途一停。启口幻似叹息的一句。
我便沒再多说什么。许是倦了、许是困了。整个人在他面前明显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话少。且面上做不出丁点儿笑容、也说不出半点儿可以讨喜亦或暖心的话。
我想清欢一定十分后悔这犯了神经的來崇华天青瞧我。他一定过不了多时就会被这窝心氛围给逼走。却谁知道。他在退去外披龙袍之后便不再有旁的动作。须臾却把身子上了床榻。整个人贴着墙壁往榻里边儿缩了缩。
我略惊。看样子他今儿是打算留宿这崇华天青不会回去了。
又是须臾的默然。我默然、他亦默然。他把身子平躺好。一双眼睛盯着房梁随意而放空。也沒有对立在塌沿呆呆的我做些什么招呼。
在洞悉了这情势之后。我微微缓缓这神。旋即把身子临着床榻坐下。
室内燃着的星星宫烛已经极矮。合该去换掉了。但因为皇上在这里。故而不曾有宫人胆敢轻易进來将我二人打扰。我便盘算着就这般守着昏灯同他默然度过一夜也是好的。
“红妆姑娘。”忽听床榻紧里边儿的清欢徐徐然转转的一句。“春天來了。花儿都开好了。你还不回來。”于此一顿。又缓缓的。“你怎么还不回來……”
这话轻飘而简单的有如天风过谷。但我心口陡然一震。这震撼无声。
花都开好了。是啊。又是一年花开时……但回不來的岂止仅是他的红妆姑娘。回不來的已经太多。这之中还有我被这红墙碧瓦金碧辉煌的帝室宫阙埋葬、倾覆了的彼时韶华。
回不去的东西太多。太多了。以至于我自个都已经记不清了。
我忍不住回头去看。见清欢已经闭上了眼睛。但似睡非睡。又像是在默默然独自忖度心事。
喉咙便起了一涩。
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。不过就是为了一口气。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遍体鳞伤、苦心苦神。
但后來我渐渐清晰的发现。若是沒有了这一口气。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动力是些什么东西、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……
三千世界何其苍茫。其间性灵如我一般自苦着的又有几多。这是一片苦海。困于囹圄的众生沒谁是真正欢喜着的、也沒谁是真正干净的。这是冤孽。这是业障……尔尔。尔尔。
终于。这满室的烛台在不知不觉间燃尽了这最后低低矮矮的一截。烛蕊在半空里打了个结。铮然一下便幻灭了最后一份溶溶的光色。整个世界重新沦陷于了一片黑暗。
因了这一明一灭如此突兀的变化。作弄的我的眼睛起了一个微微的酸涩。被刺激的有若要流出眼泪。是被刺激的。一如悲伤的时候去吃辣椒。流出的眼泪其实不是心头泪、而是被刺激的;那眉间愁便也不是眉间愁、而是强自按捺着味觉一样。
我转过面去。在月影照不到的暗色格局里抬袖将沁出的泪波拂去。重抬眸时便又是这一脸的淡漠如许。
我累了。真的累了。累到已经沒了任何情态的流转。也沒了太多心绪的摇曳。沒有了魂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