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晚时分便听到皇上封了礼乐祠乐女语莺为芷答应、赐居箜玉宫庆芳苑的消息。且陛下当晚便留宿在了这新晋的芷答应那里。
芷答应。芷答应。呵……岸芷汀兰。倒真真也算是符合了她那一身软媚的骨头。
星星点点的宫烛光影碎玉一般自远处、至近前眼帘一层层漫溯着、铺陈着缓缓然探入内殿。并着有小宫女亦燃起绵延的宫烛。黯淡的视野便被这溶溶的暖色所点燃。但内心始终浸泡在一脉抑郁难平、沉冗不甘的作弄之中。这感觉使得我时不时精神恍惚。又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岔气、并着心率跟着有些不稳。
白日里那狼狈不堪的一幕幕画面、方才跪在蓉妃脚下的那些哀哀乞求、对于往后漫漫命途与无常人生那些动荡飘摇的担忧……曲幕般一下下在我脑海里浮光跃金。接连便更觉的整个人都浑噩支离沒有力气。
我正服侍倾烟更衣。将肩头一件沉重的孔雀丝外披退下去。又在她落座之后为她拆了一头繁杂沉重的双刀髻。一头青丝瀑布般散了一半在她肩头。零散流苏也将她光洁额头遮住了一半。这个时候忽听她淡然一句:“那宫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‘狐仙’。就是你吧。”
我手一僵……
倾烟一双明眸仍旧正对着菱花镜。只从镜面反射出的磷光之中瞧了我一瞧。她见我默声无言。便知是已然承认。又徐徐叹了一口气出來。她抬手握住我僵定在半空里、生就出一圈凉意的手指。终于重转首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:“你这一遭兜兜转转、大费心思。为得其实是想让我过去顶替你。让皇上以为他自个心心念念、小猫抓挠着驱驰着要去寻、要去找的仙子佳人是我……”于此。那流露出一脉温存、几缕水色的眸光蹁跹出点滴的动容。语息虽轻。但心念呼之欲出。
若是倾烟早前拉着我同我说这样贴己且直探到我心坎儿里的话。我一定会觉的极动容、极慰心。但此时此刻再听她如此后觉、又或者是一直隐而不发只等到眼下才吐口的一番话。无论这字里行间有多真挚多诚恳多感动。此时都只叫我觉的止不住的刺痛心魄、筋脉俱断。
一切已然定局。说什么都晚了。多言一二都只能平添伤心与无奈、并在同时让我看清自己有多不堪、多失败、多像一个笑话。
半掩轩窗这时打了个“劈啪”微响。该是横在外边儿窗棱上一根支撑之用的小竿被风吹掉。同时穿堂风微微入室。迎面拂來一阵凉意。夹着冬日里特有的干冷。
倾烟散散在肩的发丝、我垂于耳畔的流苏一并跟着夜风晃动轻舞。与面颊肌肤一触一触的悸动感令我心中愈悲。又是不多时的沉默。我内心深处有了巨大的起伏。但面目神情仍旧平淡未变。
但当倾烟转身瞧我时。我方惊觉自个这双杏眸不知不觉已经湿润。竟是不动声息的哭了。
“妙姝……”
泪水迷蒙间。瞧见倾烟把身子站起來。这握住我的手却沒有松开:“你不该瞒着我的。”十指相扣。暖流沁心。她颔首垂眉如是浅浅道。
心里头那股巨大的悲郁压得我喘不上气。这一刻似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处。不知被怎样的力量所驱驰着。我一阵孱弱无力。下意识就这么哭着抱住了倾烟的肩膀。即而整个人扑到了她的怀心里去。
她抬手轻轻抚动我生凉的脊背。我的身子在这时它是颤抖的、是沒有温度的、是支零萎靡不堪的……幻似寒冬碎雪得了回暖温流的召唤。在倾烟无言无声的静默抚慰之中。我心门渐次打开。倏然便有很多话想对她说:“倾烟姐姐。”启口嗫嚅。多少年了。已记不得有多久沒唤过她一声“倾烟姐姐”。这个时候铮地一下不走心的唤出來。这个全凭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我忽觉好生温暖。“你知道么……”于是覆盖冰雪的心被融化掉了一角。我泪眼凄迷、声息哽咽着。“我已经不是好女孩儿了……我。什么也沒有了。”此后便是一重更宣泄的哭泣接踵而至。眼下我沒有再去压抑。我把这些日子以來那所有于心底的积蓄、那些闷郁借着这个机会全部都化作了涓涓泪波。就此伏在倾烟肩头一应儿的发泄个淋漓痛快。
倾烟拥着我的身子隐隐颤动了一下。旋即这个怀抱变得更加紧密起來。
……
当肆意的大哭随着力气的渐渐消泯而转变为细碎的啜泣。又至最终只剩下喑哑的哀鸣。我开始调整心曲语态。将与蓉妃之间那些交集。自无意间发现了皇后的秘密从而换取了蓉妃的信任、至与蓉妃一拍即合瞒着倾烟结为私下的共盟、又至再其后的面覆狐狸面具主动献身与皇上发生关系……尽量仔细的对倾烟全然都讲了个遍。一直到最后语莺的猝然闯入、以至整个大局黑白棋子顿然全部死去。满盘皆输皆狼狈。
倾烟很是耐心的任着我拥着她哭泣、后又极是耐心的继续听我将这个说长不长、说短也不短的“故事”徐徐且嗫嚅的对她讲完。
微微烛影阑珊间。她颔首淡淡。垂了眉弯了然一叹:“难怪就在几日前。本嫔跟蓉妃在御花园里不期然遇到的时候。她跟我说你素來是个灵窍的。她想向我讨了你。”波澜不惊。淡泊中又有如许恍若洞穿世事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