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根漆上黑漆的巨大的承重柱立在空旷的殿堂里,金色铭文刻满了柱身,大殿内没有繁琐的饰品,只有黑色、金色、红色主导着沉闷却豪奢的背景,地面铺满了黑色的石地砖,一直延伸至正前方的台阶上,红色的地毯规规整整地伏在台阶上,交缀以暗金色的刺绣。
高高的屋顶四沿挂满鎏金吊盏,吊盏上插满了无数支安静燃烧着的无心烛,大殿里没有窗户,这是唯一的光源,没日没夜地敞亮着。
傲睨万物的男人缓步走上台阶,黑色臃厚的斗篷拖在台阶上,上面用银白色的丝线绣满了无虚门的图腾——龙。他穿着白金色的盔甲,黄昏的烛光覆在其上,有一种凌冽肃穆的感觉,腰间别着威慑四海的轩辕剑。
他的五官仿佛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,表情僵硬,目光里泛滥着沧桑感,极好地隐藏了勃勃野心。
他沉稳地坐在阶梯之上的龙椅,那是殿堂里的最高端,君王的威严一瞬间弥漫在整个大殿内,严肃又压抑。
“朝堂之内,唯吾一人,当真是孤家寡人。”法帝自讽,眼神里却免不了一股得意状。
“法帝大人,那群小卒已经逃回来了。”蒙面男单膝跪下,变幻的神色隐匿在白骨面具里,看不出喜怒哀乐,“还有刑恪已经强制带回来了。”
“把他叫上来。”朝堂之上,法帝冷酷地命令道。
“师父……”刑恪目色紧张,强装镇静。
法帝左手手掌撑膝,右手手肘抵在龙椅扶手上,他杵着下巴,眼里闪过一阵阴翳,“刑恪啊,为师教你习武有多少时日了。”
刑恪战战兢兢地回答:“已有八年了。”
“八年?相较于半个月还真是长啊!”
刑恪慌忙跪下,他知道,任何谎言在法帝面前都不过薄如纸,一眼就被看穿,“师父,不,法帝大人,我又回到了酉城,那楚堇雷把他儿子送至南下经商,可……”
法帝招招手,中断了他的解释。“我派你护送大公子前往小桑,可你为了一己私仇将我的命令抛之脑后,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仁慈了?”
他的语气无比平静,就像一波秋潭掀不起大浪,却令人摸不透底。
刑恪疲于解释,起初的惊慌忽然间烟消云散,他的确是为了泄愤才偷跑到酉城,那楚家让他丢尽了脸面,他又怎肯善罢甘休,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。他甚至打听到楚琰出发的行踪,决定半道上杀他个措手不及,鬼晓得他们是否变了道,埋伏了足足两天都未见其踪影,恍然明白自己被骗了。一个身份高贵的神,居然被小小人族耍得团团转,他自然心有不甘,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,正打算单枪匹马夜袭楚府时,法帝派人把自己硬抓回来了。
于是便有了这副衰样。
“刑恪啊,日后有的是报仇的时机,听从命令才是你最该干的事情。”
“是。”刑恪暗自长舒,庆幸躲过一劫。没人猜得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悲喜,这个能够轻易操控别人性命的男人的一切都那么神秘莫测。
“这次吾就不再追究,命你速到小桑,协助岐逸,夺下湛沪剑。”
“大公子武艺高强,夺得湛沪不在话下。”结束了胆颤心惊,刑恪开口便是满满的奉承。
“只怕难哟!”法帝摆摆手,了断这个话题。背面赤红色布墙上那只张牙舞爪、面目狰狞的黑龙与他的背影融合在了一起。
法帝揉着太阳穴,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,“那群没用的家伙回头处理掉。”
“大人。需要派出铁骑军去对付他吗?”面具人问,他有些疑惑,虽不该妄自揣测身居高位上的法帝的命令,但既然是对付劲敌,可为何只派出最低层次的黑影兵,明知道己方会落败,可又为何如此大发雷霆。
法帝沉默了几秒:“不,用不着。吾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,而且。”他忽然站了起来,摆动了一下斗篷,“吾讨厌落荒而逃的小兵,真正的战士,是要在沙场上奋力拼杀直到最后一刻,要么白骨葬在战场上,要么风风光光地完胜回乡。”
夜,小桑。
红尘歌女纤细的身影倒映在樱河水面上,与摇曳的灯火一起化作一圈圈涟漪,一点点迷蒙又一点点清晰。歌声荡漾在不愿归家的男人耳畔,令人如痴如醉。
河畔边舞妓挽袖翩翩起舞,穿着轻薄的女子端着酒盘穿梭在喝得烂醉的人群里。白天的樱河中段只是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,到了夜晚,它便活了起来,成为喧哗浮躁的青楼。拥有曼妙身姿的女人端坐着,手捧茶杯恭敬地服侍客人,一些假借深醉不醒的人便趁机趴在女人的大腿上酣睡,而她们也只能笑笑。
“主人,前天的那个女孩求见。”女仆上前鞠躬。
“嗯,让她进来。”紫吟轻轻扇着蒲扇,得意地回眸一笑。
楚玥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,紫吟正坐在堂前一簇繁盛的蛇目菊前面,屋内繁花已被替换成新摘的,但摆放位置却未曾变。每日都这么铺张,不知糟践了多少艳花,她想。
“我就知道楚姑娘定会再次到访,话说楚公子为何放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