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怀风将浇水的木瓢放下,满意地看了一眼修剪过的数株海棠,将搁在一旁的长剑拿起,转身朝着那座简陋的拱桥走去。
他认真的用河水将长剑洗干净,又洗了洗手,然后用彭光贵送来的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,听着对面竹林传来的沙沙声,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,想着远方的人。
不知什么时候,一个蓝衣小姑娘出现在了他身后,有着点点红粉的小脸上看不出悲喜,斜了一眼少年注视的方向,想着不就是太阳下山,能有多好看?
“吃饭。”简单的俩个字从她口中吐出,说不出的简洁清冷。
听到席萝的叫唤,少年收回视线,这才想起没有吃中饭,的确有些饿了,不过他心生疑惑,难道吃饭这种事她也要管?转过头声音却很实诚,“去哪吃?”
“戒律司。”
慕怀风微惊,苍焰神教,教王为尊,在他之下是左右护法,其次是三司和八方影刹,三司位于主殿旁的偏殿,是三大长老居住的地方。
至于戒律司,则是大长老南门鸿才的住所,对方是苍炎神教的智囊,同时也是教中铁律的制定者,教王对其尤为信任,乃是与左右护法同等地位的存在。
席萝作为八方影刹之一,直属左护法,与大长老南门鸿才的地位可算对等,对方邀她吃一顿饭实属正常,为何要带上自己?慕怀风可不相信是为了帮她挡酒。
想到这些,他坐在石板上,一时间没有接话。
似知道他心中所想,席萝眉头皱了皱,声音提高了些,“叫你吃饭就吃饭,想那么多干嘛?你以为大长老会在饭菜里下毒,要知道对付你这种普通人,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。”
慕怀风将长剑拿起,走到小姑娘身旁,低声问道:“是大长老亲自相邀?”
小姑娘眉头皱得更紧了,声音漠然,“朗殊,看来你还不知道影卫意味着什么,影卫最重要的,是服从。”
“记下了。”慕怀风想着你这妮子脾气真的不大好,一天只会用影卫说事,可嘴上依然很诚实、或说老实。
席萝微怔,似没想到少年竟没反驳自己的话,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,声音却缓了很多,“既然是大长老宴请,你这样的穿着恐有些不妥?”
慕怀风低头看了一眼沾满泥渍的长衫,没有接话,朝着小院走去。
小姑娘看着少年背影,想着大长老为何平白无故邀请自己吃饭,还特意嘱托带上这家伙,莫不是想要他来监视自己?还有,刚才这家伙竟敢无视自己说的话,真真讨厌至极,自他成了自己影卫,好像皱眉头的次数都变多了。
她不知道,讨厌也是一种情绪,有可能会引发很多莫名的情绪。
不多时,慕怀风就走出小院,他穿了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,衣服的垂感很好,腰束祥云纹宽腰带,其上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,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,乌发用银丝带扎得极紧,脚上穿着白鹿皮靴,端得是风度翩翩,气质俨然。
当他出现在席萝面前,小姑娘的眉头终于舒开,眼眸深处闪过一道亮色,但很快被隐了去,也不言语,当先朝前走去。
走过简陋的石拱桥,桥下的河水依然静静的流淌着,慕怀风将步子放得极轻,走过竹林时没有发出丝丝声响,二人同样隔着五步的距离。
当二人行到戒律司时,天已经黑了,沙漠中的夜幕降得很快,天穹上悬着数颗残星,如教外万里荒漠中的点点黄沙。
二人被一瘦高的青衣老者迎进了戒律司,一中年男子从正厅走了出来,脸上挂着笑意,拱手笑道:“八方影刹的席萝能来赴宴,戒律司蓬荜生辉。”
小姑娘平静回礼,道:“大长老能够相邀,席萝荣幸之至。”
正是教中大长老的南门鸿才看了一眼慕怀风,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讶异,转身对身后老者吩咐道:“福伯,上菜吧。”
那瘦高的青衣老者腰间别着个青色酒葫芦,想必是戒律司管事。俯身应了一声,退了下去,应该是去准备晚膳了。
慕怀风安静站在小姑娘身后,却暗中打量起南门鸿才,这位苍焰神教的智囊中等身材,背脊微微佝偻,四方脸庞,眼窝很深,似要洞穿世间的一切,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,也不知这笑容是真是假。
南门鸿才亲自将二人迎进了正厅,在少年看来,对方迎接的始终只有小姑娘一人,至于他自己,一个小跟班而已,纯粹是来蹭饭的。
慕怀风刚踏进正厅,却发现席间早有三人落座,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俩个气质不同的女子。
男子身着墨色长袍,腰间负有一柄可鉴星辰的长剑,银丝如雪,眉眼阴柔,嘴角从始至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;其身旁的女子生得妖娆妩媚,眉间一点朱砂,视线大多落在男子身上;最后一个女子身着素衣,气质淡雅,此时正低着头喝茶,不知想到什么,嘴角不时泛起醉心笑意。
见到席萝,素衣女子放下茶杯对着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,妖娆女子冷哼一声,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,男子抿了一口茶,嘴角笑意浓了几分。